整個世界是一滴傷心之淚尤金.奧尼爾(1888 1953) 被稱為美國現(xiàn)代戲劇之父,一生共4次獲普利策獎(1920,1922,1928,1957),1936年因他“劇作中所表現(xiàn)出的力量、熱忱和深摯的感情,完全符合悲劇的原始概念”而獲得諾貝爾文學(xué)獎。他擅長寫悲劇,認為在他的時代“毫不協(xié)調(diào)、支離破碎、沒有信仰的節(jié)奏”,努力發(fā)掘人的欲望及失意的根源。代表作有《天邊外》、《毛猿》、《榆樹下的愿望》等?!堕L夜漫漫路迢迢》 1939年夏天,大戰(zhàn)陰影籠罩的舊金山,已經(jīng)獲得諾貝爾文學(xué)獎的奧尼爾,決心將自己家中不可告人之事毫無保留地訴諸筆墨。往事如幽靈般糾纏不休,逼他非寫不可,否則永遠不得安寧。這部自傳性劇作成為奧尼爾的代表作。《長夜漫漫路迢迢》劇照。奧尼爾是位悲觀主義的作家,他很早就認為人生意味著悲劇。他的悲觀主義推測起來,一方面是他的天性,另一方面是現(xiàn)代文學(xué)潮流的分支,更確切地可以稱之為一個深刻的個性對美國舊式樂觀主義的反撥。他提供的生活概念不是苦思冥想的產(chǎn)物,攝影范談十七構(gòu)圖中的畫框,但具有某種經(jīng)住了考驗的真正標(biāo)記。它基于一種極其尖銳的,也可以說是撕裂人心的,對于生活之嚴峻的認識,同時也著迷于人類在宿命前的掙扎之美。平靜生活下的幻滅與掙扎 1940年,劇作家奧尼爾向好友透露了寫作一部新劇的計劃,這部?。?“不關(guān)注愈來愈危急的世界局勢,而是回溯到1912年,寫一家四口——父親、母親與兩個兒子的家庭生活,時間從早八時至午夜,這一天內(nèi)發(fā)生的事情逐漸暴露家庭成員的往事及彼此的關(guān)系。是一部沉痛的悲劇,但并無任何暴力場面。幕落時,他們?nèi)匀怀撩酝聼o法自拔,每個人既有罪又無辜,彼此既愛又恨,既嘲諷又憐憫,嘗試理解卻不能,希望寬恕而注定無法忘卻。” 這部新劇即四幕劇《長夜漫漫路迢迢》,是奧尼爾晚年“用血和淚寫成,以消除舊恨”的一部自傳戲。以自己的家庭生活為原型,通過展現(xiàn)蒂龍一家的種種糾葛與痛苦,奧尼爾希望以悲劇的凈化作用達成諒解與寬恕,“以愛的信心面對死去的親人”。戲劇圍繞蒂龍一家四口展開。幕起時一片平和的家庭氣氛,隨著各成員對話的展開,表面上的平靜被打破,家中的矛盾與糾葛逐漸暴露在觀眾面前。一家之主詹姆斯.蒂龍是愛爾蘭移民的后代,年輕時是位演員,以出演莎劇著稱,常年四處漂泊,后因演出一部新戲而獲得票房成功,從此為了金錢而不斷翻演,荒廢了自己的藝術(shù)才華。由于自小家境貧窮,詹姆斯視錢如命,極端吝嗇。在妻子因生產(chǎn)而身患痛癥時,他為了省錢,竟請了一個要價低廉的江湖庸醫(yī),那醫(yī)生只知用嗎啡為其妻止痛,致使妻子染上毒癮;也是為了省錢,他打算將患上肺結(jié)核的小兒子埃德蒙送進一家慈善性質(zhì)的療養(yǎng)院。妻子瑪麗從小家境寬裕,父親對他非常寵愛,她在美國中西部最好的修道院受過教育,曾夢想做修女和鋼琴演奏家,后來和演員詹姆斯一見鐘情。在結(jié)婚之后,瑪麗就告別了美好的青春,開始品嘗各種艱辛與孤獨。她跟隨丈夫四處奔波,住蹩腳的旅館,坐骯臟的火車,從未有一個安定的家。孩子不得不丟給他人看護,二兒子尤金由于疏于照顧而夭折,生小兒子埃德蒙時她染上毒癮,而年輕的埃德蒙竟也罹患肺結(jié)核,讓她惶恐不安。大兒子杰米,是個酗酒嫖妓的浪蕩子,由于兒時未能像弟弟埃德蒙一樣受到父母照顧,對弟弟又愛又恨。母親戒毒失敗與父親的吝嗇,讓杰米深感幻滅,從此對所有人冷嘲熱諷,“臉上好像戴了一副魔鬼似的面具”,流連浪蕩于妓女之間。小兒子埃德蒙身上有奧尼爾本人的影子,他體弱多病,生性敏感,喜讀尼采、叔本華、波德萊爾等作家的著作。受到哥哥的影響,他一度沉淪被學(xué)校開除。由于對壓抑的家庭氣氛深感失望和痛心,他一度離家遠走,當(dāng)水手周游世界,后來當(dāng)記者,暫時安定了下來。他深愛母親,但對母親的痛苦,他一樣無可奈何。他們每個人雖身在家中,卻只是被捆綁在一起,從來沒有家的感覺,如瑪麗說起蒂龍,“他不懂家是何物,他在家不自在,然而他仍想要一個家。”而埃德蒙則認為自己“是一個生活不慣的外人,華彩燦爛的中國書法藝術(shù)遺珍,一個自己不怎么要也不怎么被人所要的人,一個無所依歸的人”。整部劇籠罩著一層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氣氛。圍繞瑪麗的毒癮與埃德蒙的肺結(jié)核,他們互相指責(zé)埋怨,慶陽市西峰區(qū)實施全域無垃圾專項治理行動紀實。卻都找不出受苦的真正根源,爭吵過后又陷入深深的自責(zé)與內(nèi)疚。我們面對的是蒂龍一家糾結(jié)纏繞、荒誕無解的悲劇命運,一種焦灼的失落感。他們各自的命運,就如劇中散了又聚的迷霧一般,不可逆轉(zhuǎn)的命運懸在每個人頭上,沒有誰能逃脫命運的困境,每個人都有罪而無辜,屬人的有限性使得他們只能默默承受神秘命運的重壓。 “眾神失落” 在悲劇中如何義無反顧地生活?與古希臘的命運觀不同,現(xiàn)代人身處一個“眾神失落”的荒原,失去了信仰的根基,已不能像古希臘悲劇人物一樣直面命運,展現(xiàn)其道德勇氣。那么,誰還能正視人生的可怕真相呢?如埃德蒙所說,“如果能夠不看人生的丑惡,誰高興看?就好像神話里的三個女妖怪合為一體,看了他們的面孔就會把你變成石頭。又像是牧羊神,一看了他,你就死——死在心里,然后活著也像鬼一樣”,他感嘆“人生就是一場騙局! 我們都是受騙的人,是生活中的失敗者!” 他們深受“生活的意義”問題的折磨,陷入困境找不到出路;他們試圖修補生活,卻發(fā)現(xiàn)生活已支離破碎無法收拾。他們試圖尋找希望,雖然知道希望也是虛妄。蒂龍繼續(xù)倒賣地皮,繼續(xù)吝嗇地生活,維持著一家之主的權(quán)威,但他知道,自身的錯誤無可挽回,家庭的困境難以逆轉(zhuǎn),往事的幽靈還會不斷侵擾。而瑪麗,知道已經(jīng)失落的東西永難找回,她選擇逃避現(xiàn)實,繼續(xù)沉浸于毒癮與往事中來尋找慰藉,她希望“在霧中消失,與全世界隔絕”。她信仰上帝,在圣母瑪利亞塑像前懺悔自己的罪,但仍看不到希望。杰米內(nèi)心仇恨生活,麻木不仁,如他朗誦的斯溫伯恩的詩:“毫無辦法,一切都是如此,整個世界是一滴傷心之淚。” 埃德蒙,不相信上帝的存在,他信奉尼采的學(xué)說:“上帝死了;上帝是為憐憫世人而死的。公司宣傳片拍攝”他希圖消極避世,與人生拉開距離: “我喜歡呆在霧里。沒走出一半路,你就看不見這幢房子了……一切看上去、聽起來都顯得虛無縹緲,沒有一樣是本來的面目。我就喜歡這樣——獨自一人在另一個世界里。在那兒真假難辨,整個人生都被遮蓋起來。” 但他無法自我超脫。他談起自己從前航海時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孤零零遠離塵世,他在剎那間“感覺平安,好像抵達了最后一個海港,不再需要追求,只有滿足的快樂和安慰。那種感覺超過了人生一切的丑惡,貪婪而可憐的希望、恐懼和幻夢。” 最后一幕已是午夜時分,窗外的霧更加濃烈。在酒精的作用下,父子三人開始展現(xiàn)本真的自我,釋放心中的憤懣。幕落前,全家人都處在一種憂郁的夢幻中——毒癮發(fā)作的瑪麗瘋癲地囈語,陷入對失落美好歲月的回憶。“我極其需要這樣?xùn)|西,我記得沒有失掉之前,我從不感到孤獨,從不害怕。”她的面孔泛出異常年輕而天真的光彩,旁若無人地大聲自語,“那是我在中學(xué)最后一年冬天發(fā)生的事,到了春天又發(fā)生了一件事。沒錯,我還記得,我跟詹姆斯.蒂龍戀愛了,那陣子非常快樂。”那正是她的命運面臨轉(zhuǎn)折的時刻。她憂傷而迷茫的雙眼直視前方,但前方并沒有未來。漫長白日通向的不是未來,企業(yè)宣傳片制作而是充滿黑暗夢魘的過去。這樣一場從白日入黑夜的漫漫旅程,始終徘徊在家庭的怪圈里,沒有安慰,沒有應(yīng)許。奧尼爾不想自欺,也不想欺人,他戳破生活的假象,展現(xiàn)平靜生活下的幻滅與掙扎?;蛟S這部劇太過晦暗,有太濃厚的悲觀主義氣息,奧尼爾選擇與出版社立約,必須在自己逝世二十五年后才能發(fā)表這部劇作。所幸,由于奧尼爾妻子的努力與多方斡旋,該劇得以在劇作家逝世三年后上演,引發(fā)巨大震動。偉大的作品,往往并不提供生活的答案與虛假的希望,而是提出尖銳的問題,讓我們的靈魂為之戰(zhàn)栗,就如卡夫卡所說,“一本書必須是一把冰鎬,砍碎我們內(nèi)心的冰海。”對奧尼爾本人來說,寫作《長夜漫漫路迢迢》是因為往事的幽靈糾纏著他,影視視頻制作使他非寫不可,寫作成為一種激情的釋放。而我們觀看這部劇,可以反觀自身,認識人的存在之難,試著想象,即使在沒有希望的情況下,自己該如何義無反顧地生活。。